拉美人为什么要赶跑总统?
徐剑
4 月 20 日，拉美国家厄瓜多尔政局发生了风云突变。在经历了一周的大规模民众示威之后， 厄瓜多尔国会的部分议员举行特别会议，一举罢免总统卢西奥·古铁雷斯。 被罢免后，古铁雷斯仓皇爬上一架军用直升机，去了巴西进行政治避难。古铁雷斯成为被民众赶跑的又一位拉美国家总统。
从１９９６年至２００２年这７年间，厄瓜多尔就更换了５位总统，任职仅两年零三个月的古铁雷斯是第三位在民众抗议声中下台的厄瓜多尔总统。近年来，通过民间抗争赶跑总统的例子在拉美其他国家屡见不鲜：如： 2001 年 12 月，阿根廷总统德拉鲁阿被推翻； 2003 年 10 月，玻利维亚总统桑切斯被推翻； 2004 年 2 月海地总统阿里斯蒂德又被推翻……。
民众为什么要赶跑这些总统呢？根本原因是这些人上台后，不能执政于民，不能为中小阶层民众谋利益。如玻利维亚总统桑切斯下台，表面上看是因为桑切斯执意要修建一条途经智利的天然气管道触发了民族情感，但导致人们走向街头示威的真正原因，却是大部分的国民发现自己不会从天然气出口中得到任何好处，利益都落入了权贵们手中。又如阿里斯蒂德是海地历史上第一位民选总统。在他第一任期间，还是不错的，同情贫苦大众，反对独裁者杜瓦利埃家族统治和外来干涉，受到海地中下层人士的拥护。但在 2000 年他在美国的扶持下再次当选总统后，过去那种体恤民情的态度不见了，一心考虑如何维护自己的“小朝廷”。阿里斯蒂德第二次行使总统权力后，海地国内经济持续恶化，民不聊生，贪污腐败现象滋生，还造成这个国家几个“不幸的第一”：新生儿死亡率 12% ，文盲率城市 60% 、农村 80% ，失业率超过 60% ，平均寿命不足 50 岁，人均 GDP 仅 480 美元左右，海地成了美洲最穷的国家。阿里斯蒂德的威望自然急剧下降，最后完全失去民心。再如厄瓜多尔总统卢西奥·古铁雷斯，他是军人出身。 2000 年 1 月 21 日，他率领印第安人、农民和部分军人推翻了当时的总统马瓦德，并组建了一个名为“ 1 · 21 爱国社会团”的政党。他提出消除贫困、提高社会福利、增加对教育和医疗投入等口号，还表示如他当选总统将组织新政府要为穷人和印第安人着想，于是古铁雷斯得到了左派政党、工会、印第安人和农民的支持，在 2002 年 11 月大选投票中胜出。 然而，古铁雷斯上台后的所作所为却使其支持者特别是中下阶层民众大为失望。虽然他以左派领导人的面目上台，但执政后倾向美国，继续推行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迎合西方投资者和国际金融机构，按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要求偿还外债，积极与美国展开自由贸易谈判。这些政策使他获得了一些西方国家的掌声，可遭到了国内中下阶层民众的反对。因为只要推行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古铁雷斯就不可能履行竞选中关于缩小贫困差距、提高社会福利的承诺。说实话，古铁雷斯上台后，厄瓜多尔的经济形势并不差。尤其近年来国际油价和农产品价格高涨，使该国经济受益颇多。 2004 年，厄瓜多尔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了 5 ． 4 ％，在拉美和全球都属较高水平。但是，下层民众没有分享到经济增长的好处，被排除在发展之外，特别是财富分配极度不公，贫困差距不断拉大，社会越来越不稳定，自然也就失去了国内民众及左派的支持，他执政刚刚一个月，原支持他的部分印第安人组织便发出通牒，要求他改弦易辙，还有许多左派组织纷纷撤销了对这位曾以左派面孔出现的总统的支持。对于古铁雷斯的倒台，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卡斯特罗早就“预见到”了，“坚信这名绅士在位时间不会长久”，因为他远离了左派，成了“帝国的同盟”。玻利维亚古柯农代表、争取社会主义运动党领袖莫拉莱斯近日指出：“那些不注意倾听大多数民众声音的执政者，都将遭到玻利维亚的贡萨洛·桑切斯和厄瓜多尔的卢西奥·古铁雷斯同样的命运：被赶出总统府”。
腐败问题是拉美人赶跑总统的原因。贪污腐败一直是拉美社会的毒瘤，民众对此深恶痛绝，特别是国家领导人和一些银行家的贪污腐败行为严重影响了社会的稳定。厄瓜多尔过去更换过５位总统，均与腐败问题有关。古铁雷斯在竞选期间曾高举“反贪”大旗，声称要严惩贪官、腐败分子和外逃的银行家。可这位“反腐败勇士”执政后不仅在反腐败问题上无所作为，连自己的政府也出现了严重的裙带关系，不断爆出政府官员腐败丑闻。现在根据国际组织的排名，在全球 140 多个被调查国家中，厄瓜多尔的政府廉洁度排在第 112 位。
被民众赶跑的几位总统情况各有千秋，但其命运的共同之处却都是推行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而失败，导致政治腐败和贫富悬殊。一方面在经济私有化和自由化过程中，使跨国金融垄断资本、少数大企业集团和上层官僚成为主要受益者，特别是政治腐败使得经济增长的受益者仅限于少数既得利益集团，主要是上层官员及豪门巨富等。另一方面广大中下层民众却承担了“转型的成本”，严厉的工资政策限制了劳动者工资的增长，人民生活水平大幅下降，贫富悬殊状况加剧。拉美和加勒比地区是社会财富分配最不平均的地区， 5 亿多人口中，贫困人口就达 2.27 亿。 10% 的富人掌握了 60% 的社会财富，而 50% 穷人占有的社会财富不超过 10% 。
我们但愿拉美国家现在的领导人，能从民众赶跑总统事件从吸取教训，在消除贫困、严惩腐败方面能够有所作为，多为中下阶层民众谋利益，让所有民众真正过上好的生活。
写于 2005 年 4 月 27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