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 粥

徐剑

    乡下人有爱吃粥的习惯,我出生在农村,就是靠吃粥长大了的。小时候,家境不好,主食便是一天三顿粥。记得早些时候,家里吃的主要是和米的糁子粥,即米粥锅里下几把大麦磨成的糁子,盛在碗里米粒繁星似地浮出,风味倒也别致。当然有时也吃纯米熬成的“白粥”,这就要看家境的好差。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家里生活非常困难,糁子粥、“白粥”吃不上了,只得天天食菜粥、萝卜粥、山芋粥,更不愿吃的是南瓜粥,实在是食腻了。一天我过10岁的生日,母亲把全家人一天的一斤二两“计划粮”煮成了一大锅“白粥”,由于当时只有籼米,熬成的粥,米是米,水是水,盛在碗里照人影子清清楚楚。我不管这些,尖着嘴,将手腕转到极限,然后一旋,“唏——”,碗沿上一干二净,再瞧碗里,已浅了一大半。
    后来家乡人的生活条件变好了,尽管不愁温饱问题,但仍然保持一天早晚两顿食粥的习惯。我母亲煮粥也考究起来,还总结出一套煮粥的经验,即“挑好料,选好水,烧好火”。首先要挑好料,不能用籼米煮粥,要用粳米和糯米;如煮糁子粥,糁子要新,要用当年新收的大麦,将其脱两次皮,再考虑磨至何种程度。其次选用什么水质煮粥也很重要,要井水,不用自来水和河水。自来水煮粥清寡泛白,淡而无味;河水或咸或淡,粥里不清不白。井水为上,但也分深井、浅水、新井、老井、大井、小井、近河井、远河井等等,而以深井、老井、远河井的水为佳。还有煮粥时用什么烧锅草更为考究。稻草、麦秸,草质太软,一燃即尽,少了后劲,烧的粥难免清汤寡水;木柴火太硬,粥虽粘稠稠,味却欠佳;而以黄豆秸、油菜根为上,草质不硬不软,火候正宜,停火后仍有一段时间“底火”,能让粥不紧不慢地冒着泡泡,渐渐也就粘稠起来,这样的粥越吃越香,直让人恨不得松开裤带,开怀痛喝。
    我妻子原来不喜欢吃粥,常用开水泡饭,吃得津津有味。后来,天长日久,她也讲究起煮粥来。自来水不好,她到很远的井上提;井坏了,她从邻居家借来洁水器。她先后学会了煮赤豆粥、绿豆粥、花生粥、红枣儿粥、莲子粥等。特别是她用黄豆、赤豆、花生仁、红枣、桂圆肉、胡萝卜、青菜和粳米做成的“八宝粥”,全家人格外爱吃。她还学习了一些养身之道,懂得了食粥有利于健身强体、延年益寿,并按照《粥疗》一书,掌握了几种熬药粥的技术。说来奇怪,我每遇肠胃不适或染小疾,只要食她做的药粥,喝一两碗莲子芡实三米粥,马上便能气荡肠通,无需打针吃药,病就能痊愈。看来我这一辈子甘认嗜粥的命,是不会有什么后悔的。